「森直口快」月訂計劃

2010年10月27日 星期三

駱駝穿過針孔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28見報)

西方富豪宣布「裸捐」,用一半到整副身家作慈善,並親到中國大陸推銷。內地暴發富豪,除了避之則吉,就是反應冷淡。網絡上的反應尤其強烈,不是說捐身家不合國情,就是說不要把西方的意識形態強加中國,總之與畢菲特蓋茨吃頓飯影張相還可以,真的答應你們死後「裸捐」,卻萬萬不可。

這當然與中國人身家傳子孫的傳統文化有關,這兩位世界首富,也太天真太不了理解國情了。大陸富豪第一桶金如何得來?現時身家實數究竟有多厚?就如不少女人的年齡一樣,是到死都要拼命守住的祕密。更何況,在產權不清的況下,大陸暴發富豪的錢,究竟是自己的還是黨和國家的,有時也很難搞得清。

香港富豪當然沒有產權不清的問題,但捐獻文化也大大有別於西方。本地的地產財閥,富可敵國,無論做生意還是捐款,都著重成本效益,計算投資回報。捐款給地方扶貧搞建設,與他日在這個地方的投資項目有關。給藝術學院捐款,是因為當今領導或將來領導的至親可能在這裡當領導,是既曲線又長遠的投資。捐十億八億就可以把人家的百年老店永久冠名,回報奇高,何樂不為。

由曾特首親自推銷,唐司長領軍的關愛基金,幾天之間就捐個滿堂紅,對當今和下屆領導都給足面子,這種既便宜又穩贏的生意,一次過滿足兩個願望,對無寶不落的地產財閥來說,只幾個億,算得甚麼。

我不知道第一時間認捐關愛基金的富豪們,捐的是自己的錢還是人家的錢。地產富豪的公司,都是公眾上市公司,錢不屬於私人財產,而是各大小股東擁有。如果富豪認捐的是股東的錢,是徹頭徹尾的慷他人之慨,這問題絕對不能含糊,必需向股東們有清楚的交代,大小股東也要為自己的利益好好把關。

香港彌漫著愈來愈濃烈的仇商仇富情緒,不是由於富豪沒有捐獻,也不是因為他們捐得太小,而是因為香港的財閥愈來愈沒有良心。港人不會妒忌別人身家比自己豐厚,也不會眼紅人家賺大錢,不過是地產富豪賺得太盡,做了太多損人利己的勾當,才惹起我們的怒火。

橫行慣了,要香港富豪發財立品,恐怕比駱駝穿過針孔還要難。

施政只看眼前一寸 例子俯拾皆是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027見報)

平等機會委員會主席林煥光,是港英時代訓練出來的的政務官,在官場超過三十年,在不同部門擔過重職,在董建華年代做過大內主管----特首辦主任,這樣的閱歷和經驗,評論起當朝施政,比其他時事評論員,更狠更準,更一針見血。

其實,林煥光幾次接受傳媒訪問的內容,不是甚麼驚世駭俗的勁爆內幕,而是一些稍為用心就輕而易見的普遍現象。例如當年他也曾負責尋找骨灰龕場地,那時政府每年都事先計好數,為興建未來的骨灰龕場做好規劃。他說,地區人士反對這些厭惡性設施,幾十年來都是如此,這不是今時今日的問題,以往政府都有十年規劃,每年都檢討一次供求量,不知甚麼時候停了?

又例如垃圾堆填區,林煥光說,政府應一早告訴市民處理垃圾的重要性,不是再問市民應否擴大堆填區,而是帶領市民如何源頭減廢,多做分類回收。

要舉出官員「埋首沙堆」,施政「只看眼前一寸」的類似例子,俯拾皆是。例如教育政策的縮班殺校,又例如扶貧,再例如資助房屋,再再例如人口老化,凡此種種,都只看到最高主事人在任期內如何做好呢份工,卻沒有為七百萬人的福祉作長遠規劃長遠打算。

林煥光盛讚,當年彭定康來港就任未代港督,到步就宣布五年會做甚麼,任期完結就交代做了甚麼。在董建華年代任高官的林煥光,更對董特首不少宏大計劃,例如教育投資,留下深印象。至於曾蔭權,林煥光這樣評價:「我始終覺得五年來的施政報告都有一個環節比較弱,就係是斬件式處理問題,沒有整體、長期、宏觀的政策,次次都係零敲碎打,全部沒有深層次解決,比較失望。」

「政治家看的下一代,政客就只看下一任。」這句說話,一矢中的地反映香港當前的困局。更令香港舉步維艱的是,曾蔭權已經沒有下一任了,只有最後的年多兩年,而最近提出來的政策,如果不是為博掌聲的短期行為,就是在任內盡量避免引起爭論,刻意要把燙手山芋留給下一任的刻意安排。

二十三條立法在曾蔭權任內決定不搞了,把政治炸彈留給唐英年或者梁振英。管理骨灰龕場地的政策和立法,今屆政府也來不及了,要下屆政府來完成。醫療融資這樣的大政策,今屆政府只是開了個頭,要等下屆政府來埋尾。而引起極大爭議的「置安心」先租後買,也要等到二0 一四,才見到蹤影,政策的後果,也要由來屆政府承受。

林煥光、王永平、任關佩英、陳方安生這批來自港英時代的政務官,退出官場後相繼出山狠批當朝施政,並非不甘寂寞,不是報復心理,套用林煥光的說法,可能是「贖罪」:「政策有缺失,難道自己沒有責任嗎?的的確確有原罪的感覺。」退休高官提醒當朝要有遠規劃,盡了應盡的言責,總比那些名人飯局吃喝玩樂的退休同僚強得多。但問題是,在一片鼓樂喧天的讚歌聲中,這種狗吠火車式的提醒,能夠發揮多大的效用?

2010年10月25日 星期一

洗腦教育:教死老師 讀呆學生

(吳志森‧明報論壇‧20101026見報)

今年的施政報告,特首曾蔭權鄭重其事地宣布要在香港中小學全面推行國民教育,包括:資助中小學生內地交流;資助準老師到內地研習;增加學習《基本法》時數;開發《基本法》試題庫成為科目試題;成立獨立「德育及國民教育科」….

加強國民教育,有政策綱領,有推行步驟,有內容細節,絕不是走過場說了就算。今後中小學生,除了要應付繁忙功課考試,頻密內地交流增加其他學習經歷,還要把枯燥乏味的《基本法》背得滾瓜爛熟,應付考試。

不少有識之士早已指出,由公民教育變為國民教育,是一種倒退,不但違反世界潮流,更違反國內的大趨勢。內地將傳統狹窄的愛國教育,轉為與國際接軌的公民教育,愈趨普遍,但特區政府卻偏偏背道而行。

要求熟讀憲法,了解國家與國民的關係,掌握自身的權利,本來無可非議,但官員今天所推行的所謂國民教育,除了愛黨愛國、國家成就、身份認同等洗腦式教育之外,對多元批判,獨立思考,不是避重就輕,就是付之闕如。

教育局的「基本法教育網站」,提供可供老師下載的教學示例,有「認識高度自治」、「我學會了唱國歌」、「我參加了校內升掛國旗典禮」等部份,鉅細無遺地進行了愛國教育示範,隨處可見洗腦教育的痕跡。

在「我學會了唱國歌」部份,只強調認識中華民族精神,認同中國國民身分。國歌作填詞人田漢的生平,到1949年就戛然而止,田漢在文化大革命被虐殺的悲慘遭遇,完全湮沒。《義勇軍進行曲》曾被禁唱,歌詞曾被改得目全非,到後來才恢復原貌,這些歷史,更當從沒發生過,丁點都沒有提及。

在「我參加了校內升掛國旗典禮」部份,三翻四回講的都是認同、團結和貢獻,「旗上的五顆星及其相互關係象徵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人民大團結」,但從沒挑戰為甚麼幾十年來一定要由同一個黨來領導,犯了嚴重錯誤搞得生靈塗炭仍然可以千秋萬載?

中小學生的《基本法》考試,考核內容對錯標準,一定會引起無休止的爭論。看看以下的試題就知道了:

問:香港別行政區享有甚麼權力?
標準答案:行政管理權、立法權、獨立的司法權和終審權。(究竟是三權分立還是習近平講的三權合作?為何獨立終審之上又有人大釋法?)

問:香港特別行政區無權處理甚麼事務?
標準答案:國防及外交。(特首打電話給菲律賓總統算不算外交?香港能否享有「次主權」?)

問:香港人能否享有出入境自由?
標準答案:能。(但為何香港保釣船出海三番四次被阻撓?出境權有否被剝奪?)

如此洗腦教育,除非只要信不要問,只能背誦不准討論,否則肯定教死老師讀呆學生。

2010年10月24日 星期日

關愛了誰?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25見報)

特首曾蔭權成立關愛基金,商界岀50億,政府配對50億,幫助在社會保障制度下的「漏網之魚」。

自由黨前主席田北俊早前提出過類似構想,曾先生拿來主義,本也無可厚非,但偷橋連多謝也不說一聲,就有點那個。我建議田大少向曾特首索回多少版權費,以示對知識產權的尊重。

精叻的香港人常常說:「你出雞我出豉油」,點都有著數。但今回卻是你出雞我又出雞,商界拿50億白花花的銀子出來扶貧,目的是改善形象,緩和愈來愈熾烈的仇商仇富情緒,商界這樣做,是發財立品也好,是良心發現也好,是賺夠了要回饋社會也好,是他們自己的事。如果以曾蔭權為首的一眾高官,拿自己的身家出來「裸捐」,跟財閥的關愛配對,也是他們自己的事,與我們這些蟻民無關。

但現在政府官員卻大慷納稅人之慨,在庫房拿50億納稅人的血汗錢,為財閥塗脂抹粉,為富豪改善形象,以關愛之名,為他們洗淨巧取豪奪的罪孽,無論包裝得如何精緻美麗,解說得如何巧這令色,也逃不過普羅市民的法眼。

官員們對為何成立關愛基金,說得矛盾重重。如果在香港的社保制度,有部份人無法受惠,那改善制度,讓他們受到照顧好了,何必架床疊屋,另起爐灶搞一個不倫不類的關愛基金?更何況,政府庫房水浸,有多達2萬多億儲備,可以拿多些出來擴大社保制度,為何非要商界用這種形式參與不可?

退一萬步來說,如果真的庫房虛空,政府缺水,大可改革稅制,多抽地產財閥的不義之財,用徵收的稅款來扶貧濟世,既名正言順增加財政收入,更能維持社保制度的穩定性。但現在卻捨近圖遠,非要商界摻雜其中,不無可疑可議之處。

究竟關愛了誰?唐英年是下屆特首的熱門人選,作為關愛基金主席,100億將會搖身一變,成為了他的競選經費,有如此龐大的資源在手,可以發揮的政治能量,無遠弗屆。而整個基金的安排由民政事務局主導,政治意味更濃,社區團體,地區樁腳,區議會選舉,必定和關愛基金,和唐英年的競選運動萬縷千絲。

請立法會議員撥款時為我們把好關,杜絕把納稅人的血汗錢公器私用。

官媒民調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22見報)

內地《環球時報》,是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下面的國際新聞類報紙,日前發表了一個名為《諾貝爾和平獎事件公眾態度》的調查報告,在北京、廣州、上海訪問了約1,000民眾,得出一個頗堪玩味的結果。

調查顯示,近8成民眾不知道今屆諾貝爾和平獎得獎者是誰。報道引述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副所長分析:「這說明普通中國民眾並不關注諾貝爾和平獎,它是一個小眾的問題。」

副所長,還有兩成人關注不是小眾問題啊!除了外交部發言人鬼鬼祟祟提過幾次劉曉波之外,就只有《環球時報》咬牙切齒發炮點名批判過諾獎,其他媒體,幾乎隻字不敢提,防火長城,又把諾貝爾和平獎屏蔽過濾得滴水不漏。很久以前,劉曉波三個字早已在公共視野裡徹底消失了,但至今還有超過兩成人聽過和平獎知道劉曉波這個人,證明真理部的功夫還未到家,必需嚴肅檢討。

七成民眾認為頒給劉曉波和平獎是西方圖謀,向中國施壓,滲透西方的價值觀,這結果也沒有丁點意外,奇就奇在,七成被訪者認為中國政府應淡化處理和平獎不予配合的同時,竟然有一成二的被訪者認為應該接受諾獎委員會的決定,配合他們頒獎。這一成二是甚麼人?受到西方荼的甚麼毒?是不是經常翻牆的那一批?要嚴查究辦,嚴懲不貸。

調查更顯示,近六成受訪者認為應該關押劉曉波,直至服刑期滿。但有16.4%的受訪者卻認為,應該在適當時將劉曉波釋放,並讓其離開中國;7.9%認為應該立即釋放劉曉波,允許其前往挪威領獎。兩者加起來,主張釋放劉曉波的民眾,竟然超過二成四,事態就相當嚴重了。

《環球時報》的調查結果犯了極其嚴重的政治錯誤,讓劉曉波和平獎諾貝爾這些敏感詞一再高調見報,已違反了宣傳紀律,即使真理部最近轉了調子,要加重火力圍剿,但調查結果卻老老實實反映了,儘管官方全面封殺劉曉波,瘋狂打壓支持者,連妻子劉霞都被全天候監視軟禁,但同情劉曉波的民眾仍然大不乏人,這說明了在圍得像鐵桶一樣的國度裡,追求自由仍是永恒的主題,禁閉人民的軀體,卻無法鎖得住他們的思想和靈魂。

2010年10月19日 星期二

「關愛基金」,還是「關照基金」?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020見報)

特首曾蔭權親自出馬,四出找城中地產富豪「泵心口」,兩日之間,就為關愛基金籌集高達三十五億的捐獻。炳哥四億、四叔四億,誠哥五億…其踴躍程度,不少人都以「滿東華耀保良仁濟夜」來形容,但此等籌款模式,一來銀碼細,二來都是真心實意的街坊捐款,絕不能與無寶不落的富豪捐獻等量齊觀。關愛基金在地產財閥間反應熱烈,就等於機構投資者認購新股,是投資也是押寶,等待著穩賺不賠的豐碩回報。

按照目前的情況發展下去,五十億捐款目標隨時超額完成,再加上政府撥出的五十億,一百億元的關愛基金,可以發揮的政治能量,足以影響今後幾年,香港的政治版圖和政治生態。

地產財閥對關愛基金反應踴躍,與其說是給曾蔭權面子,不如說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將來。

關愛基金的主席是政務司司長唐英年,連小學生都非常清楚,他是來屆特首大熱。唐公子雖然身任百官之首,長期以來,表現卻乏善足陳,連對著鏡頭說幾句都口齒不清,沒有貓紙就無法說話,又經常開口夾著脷,幾年下來,只記得他出過的洋相,根本沒有人可以想得起他究竟有甚麼政績建樹。相反,唐英年的對手梁振英卻來勢洶洶,房屋、勞工等政策政綱條理分別,訪貧問苦,建立形象,拉票造勢,每一樣都有板有眼,把唐英年大大的比了下去。

與其說關愛基金主席一職,是曾蔭權送給唐英年的一個大禮,不如說是阿爺賞賜,要求唐公子從後趕上的一個的平台,這個用高達一百億打造的黃金平台,給唐英年一個好好的表演機會,用唐英年自己的夫子自道,對他競選來屆特首,真的是一場「及時雨」。如此顯而易見的政治效果,曾特首竟然睜著眼說是「荒謬」,簡直是近年最大的「廢話」了。

關愛基金的最大目標是扶貧,理應像其他類近的基金一樣,勞福局屬下的社會福利署負責安排,由非政府組織申請撥款然後提供服務。但這個關愛基金,卻一改以往運作慣例,由民政事務局負責執行。眾所周知,各地區團體的對口單位就是民政局,回歸以來,在親疏有別的方針下,民政局用撥出款項提供場地等政策,來扶植親建制的地區組織,擴大勢力,贏取更多區議會議席。十多年下來,區議會已成了建制力量的天下,證明政策行之有效。關愛基金由民政局執行,用來關照親政府的地區勢力,用心已是路人皆見,否認也否認不來。

地產富豪紛紛押寶關愛基金,最後可能禍及香港的社會福利事業。富豪每年的捐獻都有上限,達某個數字就會封頂,這是長期的公司政策。令人擔心的是,富豪捐十億八億給關愛基金,可能會扣減對公益金或其他慈善團體的損款,在這樣的零和遊戲下,非政府組織的經費來源就會受到影響,分分鐘會關門大吉。

「關愛」變成「關照」,政治禍及慈善,但富豪和政客,對這場政治金錢的押寶遊戲玩得樂此不疲,管你天會馬上塌下來。

2010年10月18日 星期一

「置安心」只會令地產商「至安心」

(吳志森‧明報論壇‧20101019見報)

大約十多年前,董建華推出「首次置業貸款計劃」,低息貸款60萬港元,給首次置業的家庭買樓上車。一個家庭的幾兄弟,成功獲批這筆天掉下來的餡餅,興高采烈四出尋找合適的單位。終於在新界區找到600呎單位,250多萬,3成首期70多萬,還欠近20萬。拿出儲蓄,勉強湊夠數,決定買下這個單位。由於手頭緊絀,跟業主逐千元講價,至深夜,終於成交。

那個時候,利息不像今天的低,250多萬元的單位,幾兄弟微薄的薪水,供得非常吃力。他們的家庭負擔相當重,樓價高企,本來不打算置業,但因為有政府的貸款,而且死線臨近,有「著數」不用,會覺得很「蝕底」,反正都要上車,匆匆把房子買下來。

不到幾個月,樓價插水式下跌,未幾,變成負資產。在金融風暴下,幾兄弟如何度過難關,有沒有不幸被裁員,供不起而被迫賣出單位,還要拿巨款贖樓,有沒有引起家庭糾紛,我不知道。但這個真實故事,是當年成千上萬負資產的其中一個,因「首置」而中招的例子,大不乏人。

重提陳年往事,是因為這幾天來,曾蔭權特首鄭汝樺局長,把他們精心設計的「置安心資助房屋計劃」,說成是九優十二優的居屋優化版,吹捧幾乎只應天上有。細仔分析,「置安心」可能還要比當年的「首置」更為陷阱處處。

大話怕計數。一家四口,3萬收入,30萬資產,1萬元租住房協「華而不實」的「置安心」單位,5年回贈30萬元租金作首期。五年後,如果單位市值380萬,七成按揭,114萬首期,30萬資產30萬租金回贈,還欠54萬,5年內儲蓄54萬,即每月要慳9千,1萬元租金,剩下的1.1萬,要包家用、交通、膳食、置裝、醫藥、書簿費課外活動補習費,還有可能一家人到外面吃餐飯睇場戲嗎?

最要命還不在這裡。租住「安心屋」五年後,即使再多等兩年緩衝期,如果到時樓價大升,首期遠在負擔能力之外,又或樓價急速下滑,不知何時見底,兩種情況,都使「置安心」租客陷入天人交戰的兩難。眼見30萬元租金回贈即將到手了,如果不上車,30萬元就報廢,不用白不用。這30萬是回贈,是白給你不用還的,當年60萬「首置」是貨款,雖然低息也要還。「置安心回贈」與「首置貨款」性質類近,但誘惑力更大,壓迫性更強,無論樓價升跌,走勢如何,都會被這30萬回贈迫向牆角,非要入市不可。十多年前因首置貨款上錯車變成負資產的歷史,在「置安心」將會重演。

回贈到手,首期東借西湊,租客還會買回那住了五年的舊樓嗎?屆時,這批「置安心」租客,又會一擁而上,成為新樓救市托市的新力軍,「置安心」計劃,至安心的,當然又是主宰香港命運的地產商了

厚顏無恥也是一種專業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19見報)

劉霞到遼寧錦州探望劉曉波回京後,一直被軟禁在家,這種狀況,可能會維持到五中全會後,也可能會過了十二月,令劉霞無法出國代夫領獎。

軟禁措施逐步升級。本來,由公安國保陪同,劉霞可以到市場買菜,現在家門也不能出,買菜的事必需由公安代勞。手機給弄壞了幾次,只能靠推特向外發布訊息,如果互聯網也被截,劉霞就會與外界隔絕,活在黑暗的世界中。

外交部發言人馬朝旭被問到為何要軟禁劉霞,他竟然這樣回應:「我不認識你提到的這個人,你說的情況我也不瞭解。」境外記者想採訪劉霞,但卻被國安公安保安千方百計阻撓,無法進入她住的小區。記者問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馬發言人這樣回應:「不了解有外國傳媒未能採訪劉霞的情況,中國法律保障公民各項合法權利。」

馬發言人每天被別有用心的境外記者追問劉曉波劉霞的情況,總算是每個問題都有問有答,比曾特首的「不予置評」強得多了。但馬發言人回答問題時那個黨性的嘴臉,明明做了卻不敢承認,還振振有詞地指摘別人,活像一個穿著西裝的流氓在耍賴。

據說,發言人是一個非常專業的工作,一個國家的發言人,代表著國家的對外形象,要求當然更為嚴格。如果這種睜著眼說瞎話就是專業,如果撒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就叫專業,如果這種詞窮理屈也當成是專業,那麼,厚顏無恥,也是一種專業。

境外記者要採訪劉霞,被小區的保安阻止,起初還好聲好氣要你打電話叫人下來接,劉霞的電話被流氓壞機當然打不通,後來索性潑水、推撞、看你長得不順眼要淹死你。劉霞小區前的路被砸爛,記者無立錐之地。通道被樹枝雜物堵著,前後門都圍著六尺高藍色的大圍板,更大刺刺的寫著「因道路施工,給你帶來不便,請諒解」。為了隔絕一個諾貝爾得獎者的妻子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與外界聯繫,虧他們可以這樣此挖空心思,想出這種厚顏無恥的辦法來。

劉霞在推特這樣說:「我都沒看見過我家大門外的藍牆。院外難道是海?」

對付不了人家,就軟禁人家的老婆,騷擾人家的朋友,關押人家的支持者。這就是大國崛起?

2010年10月15日 星期五

被流氓停機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16見報)

劉霞在她的推特(Twitter)說:「我的新手機剛開不到一天,又被流氓停機。」

劉霞被押送到遼寧錦州監獄探望劉曉波,回京後,一直過著軟禁的生活。家門不能出,手機被搞壞,只能靠互聯網與外界聯絡。好不容易搞到一個新手機,接受了幾次外媒的訪問,然後,手機又被流氓停了,關心劉霞的人們,又只能靠推特,了解劉霞的狀況。

誰是流氓?為何被停機?

宣布劉曉波獲得和平獎,劉霞就開始失去人身自由。公安國保陪她到錦州探監,陪她回京,陪她上街買菜,陪她坐接送的專車,幫她拿沉甸甸的菜籃。流氓是誰當然是受命於國家機器的公安國保。為何連她的手機都要一而再給停了?劉霞說,那些人要她避免接觸外媒,勸她要低調一些。

劉霞的回應十分精準:「不是我低調不低調的問題,所有的事情的原由,都在你們。你們當初不抓劉曉波,不判重刑,他也不會被提名,然後政府方面,不去挪威那裡搗亂,媒體也不會那麼關注,這個大戲是你們拉開的。」

真的是最清楚不過了,整件事情發展到如斯不堪的田地,始作俑者,是大國自己。如果容得下批評,如果同意政治改革,如果不抓劉曉波,如果不判重刑,如果沒有跑去挪威向人家的平獎委員會施壓,如果公安國保沒有把劉霞住的小區圍得像鐵筒一樣,如果沒有把媒體記者和外國代表像蒼蠅一樣統統趕走,如果沒有取消跟挪威的漁業會議,如果沒有煞停人家的音樂表演…

更重要的,如果沒有把劉曉波和平獎諾貝爾都變成網絡敏感詞,如果沒有把吃飯喝酒當成犯罪活動,如果維權人士都沒有被喝茶被監視被旅遊…如果沒有這一切,國人都不會愈來愈關注劉曉波的命運和劉霞的遭遇,國際媒體也不會高調地把這宗新聞長期放在顯著的位置。

為了把劉曉波和平獎諾貝爾徹底從公共視野消失,連最基本的人道主義的不顧了。對外通訊切斷了,令老人家也擔驚受怕,劉霞說:「由於我昨天沒有跟家裡人通電話,今天我77歲的老媽過來看我。擔心。我很難受。感謝我的父母兄弟,一直以來,愛曉波如愛我一樣。強烈抗議政府非法軟禁我。」聞者心酸!

2010年10月14日 星期四

開除球籍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13見報)

每年十月,中國人的諾貝爾獎症候群,都會集體發作。「中國人甚麼時候才拿到諾貝爾獎?」幾十年來,問得耳朵都起繭了。

中國人想得諾貝爾獎,想瘋了,連做夢都流得一地口水。以前那些跟中國沾上邊的物理化學得獎者,很早已拿了外國籍,都是英籍美籍華人,但他們是歐美學術機構培養出來的,跟中國沒有關係。後來有一個得到文學獎的,在中國土生土長土訓練,但卻成了異見人士,跑到外國去,選擇了法國籍,得獎後,名字從此就成了官方禁忌,遭全面封殺。

還有一個是西藏人,本來也算中國籍,他自己承認不承認還不清楚,不好勉強。但最清楚不過的是,他早在五十年代已經流亡了,還在外面組織了流亡政府。官方提起,還是咬牙切齒,把西藏今天的問題,統統算到他的頭上。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貨真價實的中國人,得到的又是舉世矚目的和平獎,可惜這個人還在牢裡,可說是因為坐了幾次牢到現在還不讓他出來,才能拿到獎的,這還真要感謝黨和國家的栽培。要發賀電,也只能往牢裡發,地址是:中國遼寧省錦州市太和區南山里86號。還有監獄的電話,但不方便在這裡刊出,以免賀電蜂擁,影響監獄的正常運作。

有人說,劉曉波可能是十三億中國人民,最後一個知道自己得獎,未必,最少他的愛妻劉霞千里迢迢到錦州探監,給他來一個大大的擁抱時,會在耳邊俏俏的告訴他這個喜訊,拖著他的手,甜蜜地一起分享著痛苦的喜悅。

最可憐的是那些循規蹈矩,不懂翻牆,只靠官方宣傳機器獲得消息的中國人民。劉曉波三個字早變成敏感詞,在網絡被屏蔽得密不透風,不止劉曉波發不出去,連劉X波都給截了,網民在玩貓捉老鼠遊戲,只能意會劉波波、波曉劉是誰跟誰了。

和平獎揭曉時,官媒的網上專頁,徹底消失了。中國四星酒店在可看到的CNN,BBC,NHK,在宣布和平獎時,畫面突然變黑了。第二天,全球媒體都以和平獎作為主要新聞,但我國傳媒卻隻字不提,網民說,這大概不是因為該國編輯們的選稿標準異於常人,而是因為該國已經不屬於全球的一部份,嘿,被開除球籍了!

劉霞的推特@liuxia64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012)

打開劉霞的推特(twitter),無法感受到劉曉波得獎的喜悅,只感到一陣陣酸楚。內容盡是劉曉波獲得和平獎後,由其他推友轉述國際輿論的反應:

「金融時報曉波獲獎漫畫。」「劉曉波最新維基。」「德國聯邦議院主席拉默特則要求中國政府釋放這位人權活動家並表示,中國應嚴肅對待劉曉波獲獎一事。」「中國外交部嚴厲指責挪威,稱頒獎給劉曉波有損中挪關系。大家都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外交損失,是斷交還是什麼,結果今天出來:中國宣布和挪威三文魚斷交,中斷漁業談判。」「歐盟外交官在玉淵潭南路,發布巴羅佐主席的祝賀聲明: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的決定傳達了一個強烈的訊息,支持在全世界做出很大的個人犧牲,為自由和人權而鬥爭的人們。這些價值觀處於歐盟的核心。」

劉霞被公安國保押送到遼寧錦州探望劉曉波,回京後,軟禁在家,外界一直無法和她聯絡,要得知她最新情況,只能靠互聯網推特來發布訊息:

「兄弟們,我回來了,八號我就被軟禁了,不知何時見到大家,我的手機被搞壞,我無法接打電話。見過曉波,監獄在9號晚告訴他得獎的消息。以後的事慢慢說。請大家幫我推。謝謝」

這是劉霞回北京後的第一條推特,雖然令人大大地舒了一口氣,總算平安,但這種軟禁的狀態,到底何時才能結束?甚麼時候,才容許劉霞在北京冬日陽光下,吸一口自由的空氣。

我留意到劉霞有這樣的一段引述推友的說話:「話雖如此,但一個現實問題,如果因諾獎,得主夫人及曉波同情者們被陷於更加危險境地的話,國際社會無疑將面臨更大責任。」

把劉曉波監禁了,出動副部長向挪威施壓了,但仍是不賣賬,仍把獎頒給了劉曉波。對付不了人家,就軟禁人家的老婆,整治人家的朋友,關押人家支持者。劉霞的推特,關心著其他受牽連的人們:

「關注魏強,這個21歲因為散發劉曉波傳單被抓的青年人。艷萍11日去花家地派出所得到答復說魏強早上已被移交其他部門(可能是朝陽國保)。截止目前魏強已被拘押超過66小時!現在急需聯系到家人律師才能介入。」「今天第一推:關注因慶祝曉波獲獎而被拘留8天的王荔蕻、屠夫、趙常青,仍在警方手中的魏強。」

中國政府這種惱羞成怒的反應,不知會持續多久?這種流氓行為,不但無法嬴得國際社會的尊重,也會令溫家寶總理努力塑造的開明形象立刻破產。「不僅要讓人民有言論自由,還應該創造條件,讓人民有監督和批評政府的權力。」這是溫家寶接受國際媒體訪問所作的承諾,即使真心實意,但以他一人之力,能力挽這個腐敗不堪的政權於既倒嗎?

劉霞的推特,跟隨者過萬,時刻都關心著這位諾獎得主夫人的動靜。可惜的是,在防火長城的淫威下,劉曉波、和平獎、諾貝爾,統統都成了敏感詞,十三億人民,有幾許知道劉曉波得和平獎?三億網民如果不翻牆,還以為中國真的活在萬邦來朝的世界中心!

2010年10月11日 星期一

就剩下「中國外交部」「褻瀆和平獎」這一條

(吳志森‧明報‧20101012)

「兄弟們,我回來了,八號我就被軟禁了,不知何時見到大家,我的手機被搞壞,我無法接打電話。見過曉波,監獄在9號晚告訴他得獎的消息。以後的事慢慢說。請大家幫我推。謝謝」這是劉霞由公安押送到遼寧錦州監獄探望劉曉波,回北京後發放的一段微博,自由受限制,通訊受阻撓,劉霞不能與外界聯絡,外面的人,也無法找到她。

10月8日宣布劉曉波得諾貝爾和平獎,中國就好像陷入白色恐怖之中。劉霞住的小區,數十公安國保封鎖把守,連蚊子蒼蠅都飛不進去。不但劉霞本人被監視軟禁,維權人士為慶祝劉曉波得獎而進行「飯醉」活動(犯罪活動的諧音),也遭受嚴厲打壓,以「違反治安管理條例」罪名被拘禁。

早在和平獎公布前,內地互聯網已處於戰爭戒備狀態,「劉曉波」當然成為敏感詞,微博連「劉X波」也發不出去,與諾貝爾和平獎有關的一切消息,網民搜到的,就剩下「中國外交部」「褻瀆和平獎」這一條。

當國際新聞都以「中國良心犯得和平獎」作為頭版重要消息,中國幾乎滴水不漏的全面封鎖。在街上隨便找一個人來問問劉曉波和平獎,十之八九一臉茫然。白色恐怖,再加愚民政策,大國真的就能崛起嗎?

自恃超越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以為全世界都會既害怕又依靠這個人多金多的大國,行事愈來專橫跋扈,竟然派外交部副部長親身向和平獎委員會施壓,橫行無忌態度囂張,這種完全違反禮儀和常識的做法,固然貽笑國際。對付挪威這樣的小國,北京以為用一個手指頭已經搞定,但這個獨立於政府和國會的小小委員會,對這種毫無法度的強權,就偏偏不賣賬,北京氣急敗壞,可想而知。對付不了人家,就壓制自己的人民,也符合大國的一貫邏輯。

溫家寶總理最近接受CNN訪問,用充滿感情的語言,提到中國的政治改革:「風雨無阻,至死方休」。他用四句話總結自己的政治理念,:「讓人有尊嚴的幸福生活,人感到安全可靠,讓社會充滿公正,讓人對未來充滿信心。」還鏘鏘有聲地宣告:「人民對民主自由的訴求,不可抗拒。」「人民及人民的力量,將決定未來。」「言論自由在任何國家都不可缺少。」「不僅要讓人民有言論自由,還應該創造條件,讓人民有監督和批評政府的權力。」「人民的願望是不可阻擋的,順者昌,逆者亡。」

驟耳聽來,以為這是劉曉波的主張,可惜溫家寶的言論,連在中國都受到全面封殺。但劉曉波得獎這一役,溫家寶作為中國對西方的形象大使,要宣布破產了,因為這裡發生的一切,與他的宣告背道而馳。是中國有超過一個政府?還是溫家寶真的只是一個影帝?

2010年10月10日 星期日

父子爭酒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11見報)

早已忘了甚麼時候喝第一口酒,勉力回想,對了,可能只是高小的事情。那時,潮流興自家釀酒,把糯米飯放進玻璃瓶子裡,再加冰糖和酒餅,把瓶蓋瓶身封得密不透風,不讓空氣陽光進入,幾星期或個把月,就釀成香甜美味的糯米酒。

據說,糯米酒暖胃補身,對產婦尤佳,不少家庭都會釀幾大瓶酒,每有收成,興高采烈派街坊,成為睦鄰聯誼的最重要項目。

我喝的第一口酒不是糯米酒,是葡萄酒,也是自家土法釀製。把黑葡萄放入玻璃瓶,再加糖水,也是封密包好,程序跟糯米酒幾乎一樣,已忘了發酵時間長短,但每當把瓶子打開,酒香四溢,叫人垂涎。

大人喝酒,當然沒有小孩份兒,知所禁忌,不敢公然討酒。但酒香實在太誘惑了,禁不住一嚐的衝動。

趁大人不在,把酒瓶拿出來,不知是甚麼原因,可能怕被發現,還是不敢直接喝酒,而是偷吃充滿酒液的葡萄。起初只是吃了一兩顆,天下美味,忍不住了,一顆接著一顆地吃,不知第幾顆了,突然,頭暈眼花,兩頰發熱,天旋地轉,無法不躺下來。那次,是生平第一次喝醉。

好奇喝了,準確地說是吃第一口酒,不外如是,我對酒沒甚麼特別喜好或厭惡,更遠遠不到嗜酒的地步,但就是不喜歡酒醉的感覺,喝,也很有節制。

年齡稍長,可能是初中到高中之間,更有機會在老爸面前喝酒。一天工作,帶著疲累的身體回家,老爸不時會啤酒送飯。他倒滿一杯後,我會把酒瓶拿過來,也為自己倒一杯,老爸沒有甚麼反應,只是看看我,半責備半開玩笑的說:不要把我的酒喝光了。我回應:別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我為你分擔。父子爭喝啤酒的日子,還歷歷在目。

年輕人在甚麼時候甚麼環境下喝第一口酒,可能都大同小異,出於好奇,朋輩影響,開心高興,苦悶徬徨。看見一對父子為喝酒而爭論,未成年兒子問可否跟同學一起喝酒,緊張兮兮的老爸斷然拒絕,長篇大論:酒精亂性,影響終身。彷彿,酒變成了天下間最惡毒的東西。要知道,喝酒與嗜酒之間,還有一段很長很長的距離,何不放開襟懷,開放空間,讓年輕人探索這人生必經的過程。

房奴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07見報)

即使你是月入幾萬的中產階級,有沒有算過,要儲蓄多久,才夠買房子的百萬首期。一百萬夠嗎?當然不夠,呎數地點設施稍為像樣的市區住宅,閒閒地呎價一萬,三成首期,沒有超過百萬就做不成業主。即使新界樓,三百萬樓價也是最低消費了,不靠父母,不吃不喝,上百萬首期,打工仔,容易嗎?

即使首期夠了,每月供款佔家庭入息超過一半,管理費差餉不是小數目,然後是吃飯、交通、置裝,還有那絕無僅有娛樂,每月收入,還剩多少?保祐自己無病無痛,否則預算盡失。千萬別想生孩子了,因為一定令你破產。但上有高堂,他們的生活費醫療費,能少嗎?上下煎熬,買了房子,就註定要過奴隸般生活。

朋友住千呎豪宅,主人房是270度環迴大海景,極目四望,天連海,海連山,四季就在腳下。無論是天朗氣清明月高掛,還是急風暴雨行雷閃電,都別有景緻,令人百看不厭。

但要支撐供樓開支,即使是專業人士,都要起早摸黑,一天工作十幾小時。早上醒來,睡眼惺忪,未搞清是晴是雨,就要匆匆上班。晚上歸來,早已伸手不見五指,身心俱疲,也無心無力留意外面的景色。放假,沒睡到十點,無法洗淨一星期的疲累。長假期,也非要出埠玩過盡興不可。千呎豪宅,生活空間,只剩下一張較為寬濶的床,和設備齊全的洗浴間,每天只過著,由大床到洗浴間的生活。

窗外的海景是甚麼模樣?四時會有甚麼變化?問房子的主人,茫無頭緒。

初春,那隻從早到晚都在「苦呀!苦呀!」,叫到四月才稍止息的,是甚麼鳥?盛夏,遠處開遍那紅彤彤的,是甚麼花?秋天一片蟬聲,叫得震天價響,可有留意,牠們的真身,卻與小時候在教科書看到的蟬,大有分別?冬天過去,本來要搶著盛開的木棉花,一年比一年零星落索,你又知道是甚麼原因嗎?

當然統統都不知道,因為要賺錢供樓,很忙,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還有閒情聽鳥賞花看蟬,和留意地球暖化的敗象嗎?

真不明白,好端端的人生,為何要跌入房奴的陷阱裡?不是還不很多值得追求的價值嗎,為何要一頭栽入這種荒謬的遊戲當中?

2010年10月6日 星期三

史上最短命的政策諮詢

(吳志森‧蘋果論壇‧20101006)

儘管民政事務局臨時臨急把申辦亞運的諮詢期,由六個星期延長到十個禮拜,儘管官員馬不停蹄上電視去電台,強調政府態度開放誠意聽取民意,儘管有關政策局官員出盡有九牛二虎之力希望挽狂瀾於既倒,但仍然改變不了這份《香港應否申辦二0二三年亞洲運動會?》諮詢文件的命運,「申辦亞運」這個議題,已經壽終正寢,成為香港史上最短命的政策諮詢。

其實,從諮詢文件面世的那一刻起,答案已經寫在牆上。民政局網頁的論壇和facebook留言,反對聲音幾乎一面倒,懂得審時度勢的主事官員們,理應嗅到「味」,明白大勢已去。但官員們,卻繼續自我感覺良好,不將浪費時間金錢的諮詢急剎叫停,最後的出路只得一條----自取其辱。

泛民主派議員杯葛特區政府的大計鴻圖,阻撓特區政府的施政方針,前科累累,閒過立秋。但作為執政同盟的一員,政府也特別依重民建聯這個全民最大黨在立法會的支持。諮詢文件發出短短一星期,民意諮詢還未進入狀態,民建聯就表態堅決反對申辦亞運,而主事官員正正是根正苖紅的曾德成局長,這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在香港芸芸眾多政黨之中,民建聯的政治觸覺最為靈敏。如果不是每次都要聽阿爺的命令「吹雞」投票,無條件執行「支持特區政府依法施政」的中心任務,民建聯應該是貨真實最有前途的政黨。今次在死命令硬指標落下之前,民建聯把話說在前頭:我們不能再硬啃這種有辱無榮的骨頭了!民建聯的態度,成為了「申辦亞運」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失敗的結果已經無法挽回。

民建聯洞察了甚麼異象,作出如此聰明的決定呢?可能一點也不複雜,這份諮詢文件,寫得實在太粗疏差勁了,其內容之簡陋,連三個附件都只有薄薄的二十四頁,大部份都是大話空話套話,最令人關注的財政開支,卻只有短短十來段,翻來覆去的幾組數字:直接成本一四五億,包括運作開支四十億,資本開支一0五億,收入估算是八點六億,然後是興建新運動場館三0一億,跟著呢,統統都沒有了。開支細節缺缺,通脹估算欠奉,有沒有隱藏的支持未包括在內,也令人懷疑。單憑這些極初步的數字,就要議員開綠燈,答應政府起碼四百四十多億的帶著政績工程,面子政策兼玩偶性質的開支,這個玩笑,不是開得太大了嗎?

明後兩年都是競選年,每個區議會立法會議席的得失,關係著政黨力量的得失消長,關係著政黨的生死存亡,作為建制政黨,民建聯的任務,雖然一直是「理解要保皇,不理解也要保皇」,但要支持一隻無底深潭的大白象,不就等於要他們政治自殺嗎。眉精眼企的民建聯領導,怎會不匆匆與申辦亞運劃清界線,保住明後兩年的選票?

曾特首不能失去劉皇發

(吳志森‧明報‧2010-10-05)

行會成員劉皇發摩貨炒樓,逾期未報,風波鬧翻了天。人們等他外訪歸來,以為會好好交代,怎料只有一紙聲明,把責任全推給下屬兒媳。但聲明寫得疑點重重,媒體更發現漏報遲報的,比事發當初還要嚴重。當事人若不現身解釋,無法釋除利益衝突的疑慮。

劉皇發的聲明發出不到兩小時,行政長官曾蔭權就急不及待跳出來,力挺他的內閣成員「劉皇發議員沒有蓄意隱瞞或違反有關指引」,理據是: 「劉皇發議員持有購買上述物業公司的股份已在《登記》中清楚列明,而在行政會議討論土地及房屋議題時,劉皇發議員均有在會議上申報他持有投資公司從事土地及房屋買賣活動的利益,故此行政長官不認為他有利用行政會議的資料圖利。」

虧得曾蔭權的師爺們想出了如此偷換概念的辯解。沒錯,劉議員在「持有公司」一欄內,的確申報了「嘉忠投資有限公司」,與其他70 多家公司洋洋並列。在申報「物業及土地」一欄中,也共有廿多項物業和近300 幅土地的資料。但連3 歲小孩都明白,申報公司名稱與申報由該公司買賣的物業,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沒錯,公司名稱的確擺在申報表內,但在這段敏感期間交易的物業資料,卻偏偏蹤影全無,不止超了14 天,而是過了半年都沒有申報。只有公司名稱而沒有公司商業活動的具體內容,你說,這種申報有意義嗎?如此申報可以防止利益衝突嗎?

為什麼今年2 月購買加州花園到7 月底摩出元朗Yoho Midtown 是敏感時期呢?因為樓市炒風熾熱,民怨沸騰,官員想方設法穩定樓市,這段期間,是新措施的醞釀期、出籠期和執行期,除非所有政策,包括禁止摩貨炒樓,在行政會議根本沒有討論,也保密得滴水不漏,否則,誰能洗脫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嫌疑呢?

曾特首的聲明,偏偏在這個關鍵問題上,故意含糊其詞,行政會議在這期間究竟有沒有討論過樓房政策,有沒有涉及如何遏止炒賣,雖說行會由議程到內容都絕對保密,但曾先生一天不澄清有關疑點,沒有調查,就跳到「劉皇發議員沒有蓄意隱瞞或違反有關指引」的結論,是完全無法令人信服的。

東亞銀行李國寶中信泰富范鴻齡,都因個人差錯而辭去行會職務,曾蔭權沒有力挺,也沒有挽留,因為他們二人是前朝遺臣,對曾特首的重要性,遠遠不及親自延攬的劉皇發。

劉皇發進入行會,是回報他在區議會功能組別選舉中讓路的政治酬庸,更關鍵的是,新界土地的發展紛爭,靠新界皇來擺平,特區政府對發叔依賴甚深。誇張點說,劉皇發沒有曾蔭權,仍是新界皇,但特首失去發叔,就必成跛腳鴨,明乎此,就知道曾特首不得不力挺劉議員的原因了。

2010年10月3日 星期日

安居與升值

(吳志森‧三言堂‧20101004見報)

房屋,是電台「烽煙」節目永恒的主題,每次討論,來電爆燈,應接不下。房屋問題所以纏擾不去,痛苦不堪,因為人們對房屋的要求,同時存在著兩種不可調和的矛盾,一是安居,二是升值。所謂安居,不同人或許意義有所不同,但升值,大家都清楚不過了,就是可以細屋搬大屋,甚至炒賣賺錢。

如果是這樣,問題就相當複雜了,未上車的八十後埋怨樓太貴,窮一生之力也無法儲到首期,希望政府資助,可以安居。上了車的六、七十後窮了半生之力,貴價入貨,每月死慳死抵,節衣縮食才僅夠供樓,捱過負資產剛剛見家鄉,對政府受不住民意輿論的壓力,又再「干預」樓市,顯得憂心忡忡,電台「烽煙」,是他們表達心聲的重要渠道。

本來就存在著有樓階級和冇樓階級的矛盾,上車與未上車的利益根本不同,政府就可以用「民意紛紜,未有共識」為理由,繼續行其不干預市場政策,任由地產商把發水樓價推到天高,繼續偷呃拐騙。

又要安居,又要升值,又要細屋換大屋,又要泳池會所燒烤場,又要實用面積九成九,細心思考,除了小孩買出奇蛋,是永遠無法一次過滿足的願望。在特定歷史時期,有過這麼的一批幸運兒,好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了。

我們要求官員要有長遠的房屋規劃,就不能一時要政府資助市民買樓,一時又要不能干預市場。作為納稅人,首先要搞清楚,我們要安居,還是要升值,魚與熊掌,兩者只能二擇其中,不能貪婪得大小通吃。

安居和升值,應該是兩個截然不同嚴格區分的市場。政府資助價格低廉的住房單位,買賣年期和買家身份都有格限制,對象是只想安居而不是升值的市民,樓價升跌都與他們無關。只要這類單位數量夠多,調低資格門檻,就可滿足大量市民的需要。

如果想升值,買私樓好了,牙簽鑲鑽石的豪宅也好,跳層天價單位也罷,這不是一般市民要玩的遊戲,任他瘋狂炒賣,任他泡沫爆破,一眾只想安居的市民可以置身事外。

只要將現行的居屋政策稍作調整擴大,就可令天下寒士俱歡顏。但政府為怕得罪地產商,倒行逆施,把居屋視如蛇蠍,叫人大失所望。